惊蛰夜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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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间第一部:书绝龙庭17



第十七章 随行

 深夜御史台的地牢愈发潮湿阴冷,到处弥漫着代表死亡的污浊气息,黑暗中唯一的灯火显得如此弱小,不堪一击。一开始不过只能听见一个女子低低说话的声音,过不久忽听一声拍桌的巨响,崎路人怒骂道:“狐狸精!”

 对面的女子低头不语。

 崎路人还不解气,怒道:“你起初求我为你毁容时为何不说明真相!你可知我一直以为是他……你简直就是一只狐狸精!”

 风采铃这才抬起头,她被毁容之后面颊不再姣好,深夜昏暗的地牢内显得有些可怖,此时满脸泪痕、疮痍满目。“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忍气吞声。”

 崎路人怒极反笑:“好一个为了生存,你……”他方说到这里猛然变色,仰头在空气中仔细嗅了嗅,便再说不下去一个字。风采铃也似乎闻见原本污浊的空气中忽然有一丝不同,似乎是一种清氛,她本能的察觉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此时那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原本污秽阴暗的地牢变成夏日晴朗午后的荷塘。

 是莲香。

 有一个人从暗处款款而出,步履生风,仙袂飘然,气度自华,璨若明珠。崎路人见这人头戴莲冠,手持拂尘,翩然而来,一时震惊:“你……你怎么来了。”

 那人将手中拂尘一摆,搭在腕上,稽首道:“山人清香白莲素还真,特来拜会。”说罢他抬起头来,面如满月,唇若涂脂,目含秋水,双眉带旋,眉心一点朱砂——正是贤亲王文渊。风采铃也吃了一惊。不否认她起初曾有过清香白莲就是贤王的猜测,但没想到真是如此。素还真对两人吃惊的样子毫不在意,对崎路人微微笑道:“好友,吾要将朱姑娘带走,不知好友可愿意放行?”

 崎路人哼了一声:“说的轻松。这里是御史台地牢,关押明日受审的人犯,如果被你带走了我明天审什么?”

 “诶,好友。”素还真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笑容:“素还真想要带走什么人,区区一个地牢怎能拦得住呢?何况是什么人带走的人犯,好友并不知情呀。”他说着,对着崎路人眨眨眼。

 崎路人赶紧捂住眼睛道:“别对我眨眼,我受不了。”

 素还真便笑道:“那吾可将人带走了。多谢好友帮忙,素还真感激不尽。”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叶留在地上,然后再次对崎路人稽首,便转身迤迤而行。崎路人见那人背影逐渐在黑暗中隐去,不由叹了口气,扭头对风采铃使了一个眼色。风采铃赶紧快走两步,伶俐的跟上素还真,两人渐渐失去踪影,徒留地牢中莲香不散。

 崎路人头痛的扶额,道:“素还真呐素还真,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京城宵禁,城门紧闭,城墙高峻,想要此时离开京城简直比登天还难。风采铃见素还真穿梭于城中小巷,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王爷……此时城门关闭,出不去的。”

 素还真嗯了一声,并未回答,却停下脚步。两人停在两扇朱红大门前,门前冷落破败,内中荒草丛生,看起来是一座废弃的宅院。京城中人都知晓,当年年幼的长皇子得了重病离开皇城之前,先帝曾破例封王,赐琉璃令牌,为他修建贤王府,就是希望日后有一天贤王还能回来。王府修建成后一直无人居住,便荒芜下来,之后先帝驾崩,不得大兴土木,故贤王现在暂还住在太子东宫。素还真声音冷清:“这是当年父皇为我留下的王府,内中有通道通向城外,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素还真在前面带路,两人通过幽暗的密道,没有灯火黑黝黝一片,男人很体贴的放慢了步子。直到两人走出密道,竟发现通向无人的深山,风采铃本想遮掩一下被毁的容貌,见周围无人便也不在乎了。此时已是清晨,山中晨雾蒙蒙,晓月凄迷。她一路走得有些无聊,眼前之人淡黄披风长的几乎拖到地上,但每当她以为自己要踩上去时,那披风又柔滑的溜了开,如同眼前抓不住的男人。

    “我之前让你画墨荷的时候,便有猜测你是素还真了。”风采铃忍不住开口,想要打破这份沉默。“不过真的见到你戴上莲冠,才发现原来风采气度完全不同。”她见素还真没有理她,便一转话头:“你不问龙骨圣刀的下落吗?”

    素还真没有回答,反而停下脚步,转身道:“到了。”

    是一处半山腰的房舍,虽然看起来并不宽敞华丽,但只住一人显然足够了。风采铃大概环顾一周,发现不远处山脚下就有一处小村镇,也不算完全与世隔绝。房舍旁边清出一块空地,围了篱笆,里面绿油油的不知种了什么,门口支了一个藤架子,上边吊了大大小小十数个葫芦,用来隐居倒也温馨。

    风采铃觉得鼻头发酸,忍不住低下头去,免得眼泪流出来:“其实你不必管我的。原本就是我算计了你,之前那事也是我下了药……”

    “采铃。”

    风采铃第一次听对方这么叫她,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方才极力掩饰的泪水便这么沿着曾经白皙姣好脸颊滑了下来,滴落尘土。

    面前的男人对她淡然微笑,如同第一次相见,那人踏着自己的琴声走来,一边评论着诗句。一阵不易察觉的莲香弥漫开来,令风采铃不由得神迷目眩。素还真从怀中掏出一卷纸递给风采铃,似乎就认定了风采铃一定会接过。

    “保重。”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素还真慢慢远去,最后消失不见,如仙人一般来去无踪,徒留莲香不散。风采铃打开手中纸卷,发现那是之前自己请素还真亲笔绘的墨荷,多了一首蝶恋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呵……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风采铃低声念着,苦笑一声,泪水再次从她已经斑驳的脸侧滑落——太阳刚好从远处地平线上升起,碧瓦朱甍的城郭早已看不清晰,不知身处其中的人又是什么样的池鱼幕燕。

 晨雾尚未散去,早朝的钟声却早已敲响。青阳与文渊到的早,正询问昨日御史台的事情。实际上官员之间相互倾轧实属平常,青阳虽然并未登基,但对朝中局势也大概知晓。他以为文渊是先帝长子,身份尊贵,如昨日这般与崎路人相互诋毁简直就是自降身份。于是他趁着早朝尚未开始,群臣尚未进殿,便问大哥发生何事。文渊不愿多说,只是道这件事颇有蹊跷,一会当堂对峙便知分晓。

 不多时群臣已经齐聚,青阳顾不得问其他,率先问起崎路人昨日御史台之事。昨日之事虽然发生在御史台,但贤王和崎路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竟弄得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崎路人听太子询问,并不奇怪,禀道:“太子,此事因贤王而起。他昨日领来一名女子,声称是前任兵部尚书风万年之女,并与此女一同污蔑本官断案不直。然风万年膝下无子人尽皆知,又怎会突然多出一个女儿,臣由此驳回,便与贤王争执不下。”

  文渊站在殿下漠然不语,低垂着眸子似乎不想作答。倒是刑部尚书问天谴与大理寺卿师九如对视一眼,师九如踏前一步道:“太子容禀,臣等与崎大人调查风大人之案时,确实曾有一名女子前来认领风大人遗躯。然而其时风大人已死去多时,发现尸体时已经面目不清,仅能凭借官袍辨认,当时天气炎热,尸体难以久存,故禀明先帝后已经下葬。那名女子见风大人已经入土为安,便询问风大人死因,可惜一直没有线索,只能就此作罢,成为悬案。”

  “哼,”崎路人嗤之以鼻。“当时我就说过,风万年没有儿女,这分明就是阴谋。”

  青阳沉吟片刻,转而问文渊道:“这个女子是从何而来?”

  贤王道:“是吾做客丞相府,丞相说此女身怀沉冤,要吾作主。”

  欧阳上智立刻越班而出,躬身道:“太子明鉴,此女来到老夫府上时候已经毁容,老夫听闻其遭遇实在凄惨,又不能直接上御史台兴师问罪。”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贤王道:“何况此女又与贤王有一夜露水姻缘,老夫这才……这才出此下策,请太子责罚老夫。”

  “丞相言重了。你何罪之有呢?”太子温声让欧阳上智平身,便问贤王:“大哥,此事当真?”

  青阳问出的时候心里便已经知道文渊不会否认,毕竟不久前他失踪一晚,便是以此事为借口。不论那段所谓的露水姻缘是真是假,文渊此时必定会一口咬定是真。果不其然,文渊不得不低头承认:“确有此事。这名女子名为风采铃,是……本王的妻子。”

  贤王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死寂。片刻过后,照世明灯率先提出不赞同之声:“贤王请容下官冒犯。此女身份可疑,即便与王爷有一夜夫妻的情分,也断不能因此而混淆是非。风万年自集境而来,痴迷武学,人称武皇,更是梵天多年好友,此人无妻无子众人皆知。崎路人自先帝提拔为御史大夫以来,爽言直谏,在众臣中堪为表率。这其中是否有阴谋,想必大家一目了然。”

  狂刀倒是不甚赞同:“你们这些没妻子的人怎么会懂!”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已死的妻子,高呼一声:“慕容婵啊——”虽然一如往常的声动鬼神,却也因此时的不合时宜被众人忽略掉了。

  崎路人瞥了一眼始终默默不语的贤王,咳嗽一声道:“此女身系龙骨圣刀的秘密,不可不详加询问。”他虽碍于贤王面子,用的不是“审讯”二字,但也显得过分冷漠:“她既然是凭空而来,出现时间又与龙脉失稳契合,必然中间有所牵连。”

  今日早朝本想将事情弄清,没想到牵扯到龙脉一事,青阳也有些吃惊,便让崎路人细细道来。崎路人与师九如同问天谴主理此案,对此事出现的时间一清二楚。风万年失踪是在两年以前,连同龙骨圣刀一并不见。然而在他失踪一年以后,忽然有京郊附近的山野猎户找到风万年尸体,因为面目朽烂只剩官袍,不得不以国士之礼下葬。其时魔魁方始修炼邪功,欲以千名婴孩为引成就其无敌功体。魔魁之乱持续数月,最后虽然险胜,却以先帝力竭身亡为代价,国师梵天与大将军傲笑红尘也重伤闭关,风万年一案便不了了之。

  青阳听罢,又问师九如和崎路人此事是否属实,果然得到认可,顿觉事情复杂程度远超想象。他沉吟片刻,道:“吾要亲自审问风采铃。”言罢他扫视群臣,道:“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文渊忽然道:“太子,吾尚有事要说。”

  “大哥请讲。”

  文渊道:“我已经与众位将军商议好,三日后便拔营出征。”

  “哦?这么早?”青阳疑惑:“前日不是还说粮草筹备不齐,要推延时间吗?”

  “与祸皇约定的时间将至,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前线堪忧。” 文渊叹气道:“本王和众将军议定,吾与狂刀剑君两位将军先行赴约,洛子商与命七天押解粮草在后。”

  青阳不由担心起来,蹙眉道:“这样太危险了。”他转头问剑君狂刀:“你二人都同意了?!”

  被莲子糕收买的两人频频点头。

  既然两位将军都已经答应,而暂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青阳也只能勉强点头,嘱咐道:“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文渊笑道:“太子放心吧。”

  叶小钗察觉早晨时候有人出入贤王的房间,觉得有些奇怪。贤王在天亮之前就离开房间去上早朝了,为何不过片刻又回了来。他有些疑惑,便起身去敲贤王的门。太阳刚升起来不久,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晴朗的天空,带着冬日应有的寒冷。贤王应了一声“稍等”,又磨蹭了一会才出来,对叶小钗微笑道:“今日下朝早,吾想睡一个回笼觉。叶小钗找我有事吗?”

  叶小钗本以为是不明人士进入贤王的房间,见到他出来便不起疑心,摇摇头便要退下,却不想被文渊拦住:“正好吾也睡不着了,听闻东市有卖骏马,吾少一匹战马,不然你陪我去挑一匹。”叶小钗见他笑意盈盈,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

  文渊兴致勃勃前去东市,说是东市,其实卖马的所在名为易水楼。易水楼分七个堂,楼宇高大雄伟,细节处又雕栏画栋,极尽气势与奢华。叶小钗随着贤王进入,本以为贤王会声明自己的身份,准备把令牌拿出来给别人看,不想贤王好像进了自家门店,毫不客气的坐在正座,对下人道:“我要见无忌。”

  下人怎堪有人如此无礼,怒道:“吾主的名号你也能叫得!易水楼岂是寻常人等可以撒野!即便是先帝在时,也要礼让三分!”他说着召唤手下人:“来人!给我赶出去!”霎时间周围便出现数十把尖刀。叶小钗一直以为文渊虽身为亲王,却从来没摆过架子,一直是温和儒雅的样子令人想要亲近,没想到一出了皇城就变了一个人般盛气凌人。他对文渊的挑衅也不能劝阻,只得无奈侧身,准备迎战。

  “先帝礼让三分全都是凭了傲笑红尘的面子。”文渊不紧不慢,依旧端坐:“傲笑红尘是无忌的朋友,这我都一清二楚,现在我要见无忌,如果阁下不肯通报,我就径自进入寻他。”

  “无礼!”

  那人显然被激怒,刚要下令赶人,就听见内中有人喝阻:“住手,全部退下。”说话间从里面转出一人,白衣黑袍,头戴书生冠,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白发少年。那人从后堂快步走出,上前几步拉住文渊的手,毫不遮掩的高兴:“师兄,你怎么来了!”

  文渊则是嘴一扁,做出委屈的样子,道:“无忌,你看他们欺负我。”

  无忌被他弄得没办法,喝退了下人,又是端茶又是端点心的伺候,知道他要买马还亲自带他到各堂挑选,却偏偏对叶小钗视而不见。易水楼各种骏马令人眼花缭乱,可是挑来挑去文渊都不太满意,最后终于让他选中一匹。在叶小钗看来,这匹马木呆呆,不像其他的骏马神采飞扬,倒是身形足够强壮,鬃毛柔软,皮肤极薄。文渊见到它就喜爱得不行,这摸摸那摸摸,孩子一样好奇,指定了要它,还取了名字叫“风随行”。

  两人玩闹一阵子也到了中午,无忌想留师兄吃饭,被婉拒了:“吾中午必须要回去,不然衣食父母就要生气了。”

  无忌虽然不知道贤王的衣食父母是什么意思,但他一直是听师兄的话,便万般不舍的把文渊送到门口,临行时小声对他嘟囔:“师兄,你身后有一个背着刀剑脸上长疤的背后灵,你知不知道啊?”

  文渊正美滋滋手里牵着随行,听闻自己身后有鬼愣了一下,转头瞥了一眼叶小钗,不由笑出了声:“无忌放心吧。这只背后灵是吾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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