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夜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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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间第一部:书绝龙庭 9



第九章  明灯

    素还真清醒过来,先是睁眼看见不熟悉的粉纱床帐,继而感觉身边依偎了一具香软身体,吃惊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飞快的跳下床去,手忙脚乱的穿上裤子,愣了一下,又别过脸伸手拉过被子把风采铃盖上,这才胡乱套上外衣,冲了出去。

    素还真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脑浑浑噩噩,他忽而感觉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风采铃,更无法面对这个世界。一种难言的羞耻感从骨子里透出来,令他不停的打寒战。

    天还没亮,冷香湖畔荻芦萋萋,素还真发了疯一般无声奔跑着,惊起一片野凫扑棱棱飞远,更让素还真清醒了些。他停下狂奔的脚步,泪水莫名的在眼眶里打转,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罪过……”素还真双腿发软,又向前趟了两步,终于干脆跪在湿冷的泥土上,不堪羞耻的捂住脸:“真是……罪过啊!”

    天色原本灰蒙蒙一片,忽然一道光明射进素还真眼帘,无比温暖熟悉。素还真抬头,一人手持明灯正向他走来,拨开黑暗,灿若朝晖。那人走进了,轻轻将他拉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十分震惊,小心唤道:“白莲?”

    素还真终于看清那人模样,灰蓝天色下那人手中明灯便是唯一光明。他一时崩溃,所有委屈堆积到鼻端,眼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素还真不愿那人看到,便一头扑进那人怀里来回蹭着,小声抱怨:“慈郎……你怎么才来。”他说着更觉得委屈,却似乎不需要对方真的回答,只是一遍一遍的埋怨:“你怎么才来……”

  他原本绑在头发上的黑纱不知去向,头发披散,衣衫凌乱,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照世明灯低头一看,素还真竟然连鞋袜也没穿,白生生的小脚丫踩在黝黑土地上,溅了不少泥点子在小腿裤边,原本圆润光洁的脚趾冻得发紫。照世明灯无奈叹气,心疼的为素还真一下一下理着头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好了好了,白莲不哭。”

  素还真渐渐被安抚平静,便拿袖子擦眼睛。慈郎看他恢复理智,便询问道:“白莲,你这是发生何事?”

  素还真顾自理着衣领头发,冷声反问道:“慈郎为何这么久才来?约定是昨夜,你却今晨才到,未免太晚了些。”

  慈郎闻言一怔。在他印象里素还真一向谦和有礼,从来不会以皇子身份凌驾于人。况且他与素还真年龄相差不大,又曾一同四处云游,即便辈分高于素还真,却时常互相开些玩笑——二人可以说是多年挚友,素还真从未如此又冷又硬的质问于他。慈郎并不是介意素还真的态度,反而是为对方的反常而担忧多一些。

  “素还真……”慈郎很少私下里这样叫他全名,现在如此郑重是为做出承诺。“不论发生何事,慈郎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这句话起到了不小的安慰作用,素还真终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很快敛回去,仍是那副又惊又愁的模样,倒是比平日里那精于算计的狡黠顺眼很多。“我无事……”素还真低声呢喃一句,而后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慈郎,一直有些游移的目光坚定起来:“我无事。”

  他这样子,倒是更令慈郎担心了。但照世明灯又太了解这人——他要是不想告诉你什么,你就算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多说半句。话已经说到这里,照世明灯知道素还真是决定自己一个人担下来,绝不肯让别人插手相助了。意识到这一点,慈郎就觉得心里被狠狠扎了一下,令他无比难过,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根本不能替素还真背负哪怕一点重担。

  要是有一个人能让素还真放下心防全部托付就好了。

  照世明灯忽然想到,要是有人能为他分担重担该多好。

  可是,素还真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城府和心机,老谋深算到连欧阳上智都忌惮。有时候即便是照世明灯也不敢说自己真的了解他,甚至很多时候慈郎都对他有所保留——这样一个智慧和武力都无法测度的人物,当他说要保二弟登基的时候,又有几分真假呢。照世明灯心疼这样的素还真,也有些害怕这样的素还真,这种矛盾而复杂的情绪从他认识素还真第一天开始便从没改变过。

  即便是当素还真面对他时,目光总是真挚而坦诚——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隐瞒,却对秘密守口如瓶,这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罢了。”慈郎叹气道:“白莲,你还能上朝吗?”

  素还真看了看天色——天空尚灰朦,圆月正委顿的挂在西天,因为云层的堆积而光辉不再清亮。然而他周围却温暖而光明,全是倚仗慈郎手中的明灯。他判断大概时间还来得及,便点点头,又重复一遍:“吾无事。”他顿了一下,这才感受到来自双脚的寒冷,尴尬的低下头去:“慈郎,劳烦你带我回黑暗道整理一番,咱们尚能赶上早朝。”

  素还真随慈郎回到黑暗道整理衣着。黑暗道没有素还真之前头上戴的黑纱,他只好披着头发,还借了慈郎的鞋子,这才与慈郎结伴去上朝。两人虽然一路急行,但也险些迟了,刚走到大殿上就听见早朝的钟声已经悠悠响起。青阳看见两人一同出现面色有些不悦:“大哥,你与太傅为何会一同来上朝?”

  照世明灯见素还真低头不语,便踏前一步答道:“太子,事关昨日的邀请函,请少待退朝后臣再禀报。”

  青阳哦了一声,又见自家大哥神色萎靡,不禁蹙眉:“大哥似乎精神不济。”

  文渊被点到名似乎一愣,并没意识到是二弟在关心自己,只顾着拱手禀道:“太子,枢密院昨日收到出兵沿路各郡县的回报。其中不少郡县因数月前魔魁乱世而受灾严重,即便有朝廷赈灾也捉襟见肘。吾调查皇城内粮草尚有富余,此次大军出征还要请太子下令拨粮。”

  青阳点点头,道:“可以,大军出征粮草先行,这件事交予你全权处理。”他说着,转头对户部尚书道:“你全力配合大哥行动。”

  户部尚书答道:“谨遵钧令。”

   “是。”贤王也低头应道:“粮草军备问题一旦解决,我想早些发兵,以免耽搁日久夜长梦多——现在毕竟已经十月中,再晚些必将天寒地冻,恐出兵不利。”

  太子眯起眼,反问道:“都已经十月中了,为何天气并不见冷?往年此时,早已草木凋零,朔风凛冽,今年却彷如还是秋天似的。”他说到这里,目光已经转向时令官。

  时令官感受到太子凌厉的目光吓得一个机灵,赶紧跪地叩头:“太子容禀,近日天时异常,臣……也不知是何原因。”

  “哼。”青阳轻轻一哼,声音却冷得要掉冰碴,“天时异常并非一时一刻,为何直到我问到你头上才肯说话!”

  时令官冷汗遍体:“臣……臣……”

  “太子。”慈郎见那时令官可怜,赶紧出言安抚,“太子,据臣观察,不但天时异常,数月以来就连星象也有变化,此时恐怕牵涉甚广,不是时令官所能解释。”

  “不论如何,时令官知情不报,已经是渎职。”青阳一摆手打断了慈郎的话,“念在你初犯不予追究,就扣半月薪俸吧。”

  时令官摸摸头上的汗,为自己可怜的俸禄心疼了一把,却还是知道事情的焦点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便谢了恩爬起来站回角落里——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要是放在先帝海殇君在世时,碰到这种事并不会真的处罚,大不了也就说他几句了事。而太子青阳这次虽然罚得不重,却也带给朝堂一种新的凌厉之风——不论事情轻重,太子必将有赏有罚、历历分明,此后的朝堂怕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现在国师不在,星象一事还要仰赖太傅。”青阳似乎并未感受到朝上的异样,顾自轻叹一声,问照世明灯道:“师伯得道门真传,紫微星象也颇有涉猎,此次天时变化如此剧烈太傅可知道原因?”

  照世明灯晃了晃手里的灯笼,一时间光华耀眼:“据臣所知,应当是有人盗取了龙脉地气。”

  此言一出,朝上尽皆哗然。龙脉地气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虽然传说会影响国运,但是谁也没见过,更别提还能盗走,简直匪夷所思。然而照世明灯在道门号天真君的尊贵身份不说,又一向言之有物,从来不会妄谈无稽。龙气被盗一说被这个人一说出口,即便是再匪夷所思也只得一信。

  “嗯……”青阳沉吟一阵,又问:“如此说来,数月前兵燹乱世,乃至帝星陨落,都与此相关?”

  照世明灯老实答道:“这吾不能断言。但不论是否当真有关,也必须立即找回龙气。”

  此时却听乱世狂刀洪亮的嗓音重重哼了一声,整个朝堂都有些震动。照世明灯与青阳同时回头看向狂刀,就见狂刀像一个狂躁的狮子一般,极不耐烦:“龙气是个什么鬼东西!找回了龙气就不用出兵打仗了吗?这二者若当真有关,要我等何用!”

  “当然有关。”他人尚未作出反应,便听一个温糯声音道:“龙气被盗是人为,魔魁乱世是人为,祸皇挑衅亦是人为。仅仅数月之内祸事便接连不断,这三者之间必然有所联系。”说话的人正是站在头前的贤王文渊,“如果抓到事情的源头,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哼,你们这些文人就知道说!”狂刀怒道:“我们不日要发兵,还要在这里讨论什么龙气,这仗还打不打了!”

  文渊双眉一扬:“虽说是发兵,但太子与众人之意也是谈判为先,大动干戈乃是下策。”

  狂刀干脆把狮头宝刀往地上一拄,怒道:“你们文人就是麻烦!”

  青阳看着大殿裂开的金砖,心疼的啧了一声:“狂刀,虽然先帝许你带刀上殿,但也不许你随意破坏地砖。你日后要是再如此冲动,吾便收回你带刀上殿的特权。”狂刀不服的哼一声,将刀收好,刚要再说什么,却被太子十分强硬的打断道:“我派你们到西界,本来就是让你们保护大哥与六祸苍龙谈判。如果你们不能配合大哥,就尽早解甲归田,回乡种种粮食以充军饷!”青阳这句话已经非常不客气,可见平日里尽量表现得谦虚有礼的太子现在已经非常生气。“贤王现今身负护国使命,尔等若再多言,吾将另选良将!”

    青阳话音落处,朝堂上寂静了片刻,竟无人再敢议论半句——也许不是畏惧这个年轻的太子,更多的是一种震惊。虽然文渊对于青阳来说是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但从一开始青阳对于文渊的态度大多都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袒护甚至宠溺。这种明显的护犊一般的态度,使本就少年老成的未来君王显得更加心思莫测。

  鸦雀无声了半晌,一直没说话的剑君突然奏道:“太子容禀。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众人皆自顾不暇,若要说互相保护是绝无可能的。”

  青阳被人驳斥,不由薄怒,低声喝道:“你们……”

  “无妨,”文渊温声打断,不让青阳继续说下去:“青阳,吾不需要他人保护。”

  太子蹙眉道:“不行,吾放心不下。”

  两厢僵持之时,欧阳上智忽然越班而出道:“太子勿虑,老臣有一门客名为叶小钗,沉默寡言,武功高强,可以保护王爷安全。”

    “叶小钗?!”

  “刀狂剑痴叶小钗?!”

    朝堂上瞬间炸开锅一般,满耳听见都是“叶小钗”的名字——叶小钗是十年前便名扬武林的刀剑顶峰,习剑两年便跻身高手之列,之后更以无声之声证得无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多年来此人杀人而不留行迹,江湖上将他的剑招称为“活杀留声”。如此神秘的人物,此时竟忽然被欧阳上智以自家门客身份提及,其中玄机让众人不得不吃惊。

    难道这许多年来竟然是欧阳上智掌控了叶小钗?叶小钗居于欧阳上智门下究竟有多少年?

  “啧啧啧,”崎路人笑了起来,牙齿森白令人不寒而栗,“叶小钗,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剑君蹙眉解释道:“御史有所不知。叶小钗乃是刀剑界的传奇人物,不久前还在通天柱之下在武林皇帝素还真面前,将单锋剑尊宇文天一剑枭首。”

  “哦,”崎路人拨了拨头发道:“那就是一个杀人者。”

  狂刀闻言暴怒:“崎路人,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撕烂你的嘴巴!”

  崎路人哼了一声:“乱世狂刀,你与剑君非但向着一个江湖中杀人如麻的无名之辈说话,还出言恐吓朝廷命官,要不要问问大理寺卿师大人该当何罪?”

  “够了!”青阳对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忍无可忍。“欧阳上智,你怂恿手下门客杀人,这从何解释?”

  欧阳上智赶紧躬身道:“太子有所不知。单锋剑尊宇文天乃是作恶多端之辈,他的罪行已经被武林皇帝清香白莲素还真揭露。然而这等恶人官府很难处理,所以叶小钗才仗义行刑。当时情景为武林同道所共见,江湖之中自有规矩,其中隐情非是朝中律法所能衡量。”他说着直起身来,慷慨陈词:“古人云: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叶小钗能在武林皇帝眼皮底下杀人而无惧,其勇可用矣!”

  欧阳上智引经据典的一番话把在场众人噎得够呛,就连一直温文尔雅的照世明灯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无耻”。青阳没法,便将目光投向一向沉默而刚正的刑部尚书问天谴。问天谴得到太子授意,这才出列道:“不论如何,此人杀人是实。其中是非曲折,也要到公堂之上方能做定论,而非一人一言所能左右。”

  青阳点点头表示同意,又问文渊的意见:“大哥如何想?”

  文渊转头看了看欧阳上智,又看了看问天谴,略一沉吟,微笑道:“不如这样。叶小钗杀人已成事实,然其中缘由曲折、其情可嘉,就罚他留在本王身边作为亲兵保护,不能掌握兵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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