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第一部：书绝龙庭 6
第六章 留生
素还真翩然落在通天柱上，白骨灵车之主从马车中桀桀的怪笑了几声。“武林皇帝素还真，久仰大名。”
“不敢当。”素还真稽首，“素某与阁下不过数月不见而已，何必这么客气呢——宇文天！”
素还真道出“宇文天”三字时，坐在白骨灵车中的人也不再遮掩，直接一掌震碎车驾走了出来——此人大概是为了与白骨灵车之主的身份相称，额头正中用墨笔描了一个骷髅，连头冠也用人头骨做成，穿一身深蓝色袍子，身后背着单锋剑，眉宇间充满阴郁狠辣的神色，正是单锋剑尊宇文天。
“素还真，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素还真微微一笑：“很简单，素某是观察阁下上通天柱的招式判断阁下的身份。”
“哈哈哈，素还真！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好骗吗？！”宇文天闻言放声大笑：“且不说我藏身白骨灵车你不可能看见。单说旋空斩是我独门秘技，纵横江湖十余年，而你素还真最多二十出头，怎可能认识旋空斩！”
“独门秘技？”素还真面色不变，仍是笑得那么云淡风轻，“剑尊如果忘记了，请容素某提醒。十年前半斗坪，阁下自愿鸡行五步求素某传给阁下一套剑法，阁下可还记得？”
宇文天脸色一变，瞬间铁青：“你……难道你是……”
素还真笑容更胜，眉梢眼角都带了俏皮：“剑尊如果不记得了，半斗坪巨石上可都还留有证据，素某可以拿来给众位武林同道一观。”
“你……你！”宇文天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他怎能想到，十年前的垂髫小儿今日正站在面前，而助他名扬武林的旋空斩正是当年十岁孩童所传！
素还真觉得玩的够了，这才收敛神色，谈起正事：“宇文天，离玄门和幽冥城与你素无冤仇。你杀人取物必有图谋，今日将你背后主使之人供出，素某尚可从轻发落。”
素还真话音未落，宇文天还未开口，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道犀利冷冽的剑光破空而来，宇文天的首级应声落地！
素还真和宇文天都没有感受到杀气，然而这道凌厉剑气就这么夺人性命，素还真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再要追去已经慢了一步——没有杀气，只有纯粹的剑意，这样又快又冷的剑招素还真虽然头一次见，却也听说过无数回——是活杀留声！
活杀留声、叶小钗——名动江湖近十年的武林传说，为何忽然出现于此？凭叶小钗这样的身手意志，是什么人操纵了他？那个数日前还像个孩子一样认真听书、因为他人说素还真坏话而不满的人，今日究竟是为谁隐瞒，才在自己最仰慕的素还真面前杀人！
虽然慢了一步，素还真还是决定追上去，他足尖一踏，披肩迎着风展开，便直往叶小钗出招的方向滑翔而来。他深知叶小钗一剑得手必然会立刻离开，便施展盖世轻功急急追赶。他双脚甫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继续追过去，便感觉周围一暗。素还真一抬头，竟是一个布袋当头罩下。
素还真一时不知该气该笑。盖布袋这种打架方式难道不是街头斗殴才有的风格？他不以为意，随意扬手一掀想要把布袋掀开，没想到这布袋活了似的，非但没被掀动，反而直接兜了下来。素还真心知遇见高手，不敢轻敌，于是气沉丹田，清喝一声，以掌将布袋周围气劲打散，又以拂尘一卷，布袋便软软的缠在拂尘间。
“真是好功夫。”几声寥寥的拍手声从身边传来，素还真转头一看，竟是崎路人。崎路人仅仅是将一头乌黑的头发梳了偏分在旁边用卡子别住，露出他光洁的额头、细长的弯眉和与秀气五官不相衬的犀利双眼。因为是江湖聚会，不必顾及国丧，他不但穿了一件深紫色的绣金锦袍，又在外面披了一件丝绸织就的天蓝色披风，领子周围还镶了一圈染成红色的兔毛，正午阳光一照，蓬松而闪亮。“素还真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啊……或者我还称呼你为，贤亲王？”
被说破身份，素还真并没有意料到的紧张，反而淡然一笑：“原来来者是御史大夫，而不是罗网乾坤崎路人。”
“素还真，你未免太过镇定了些。”崎路人亦真亦假的调侃道，“你可知单凭‘武林皇帝’这四个字就可以将你以谋反之罪论处？”
“哈，”素还真笑着从拂尘上将崎路人的乾坤袋解下来，边递还给他边道：“说的也是。不过崎路人你暗杀朝中二品大员、前枢密使风万年，并曝尸荒野，任由野兽啃食，恐怕也要交予刑部和大理寺公审。”
崎路人接过自己的乾坤袋，闻言一愣，虽然极力掩饰，神情仍略有不自然：“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看来武林传闻果然属实。”
“非也。”素还真将拂尘搭回肘间，此时恰有一阵风吹过，素还真衣带飘然，一开始便悠悠弥漫的莲香愈发浓郁了些：“应该说，武林传闻对素某的评价尚待完善。”他发现崎路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眨眨眼，问：“素某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崎路人笑了笑，走近两步用力嗅了嗅空气：“我只是好奇，这香味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素某自出生便身带莲香。”陌生人凑得这么近，素还真不习惯的红着脸后撤了一步，丝毫不知晓自己这脸皮薄的样子令人更心生怜惜。“平日里为避免暴露身份，便常用内力压制。”他蹙着眉，还不忘问正事：“崎路人，你既然已经杀掉风万年，为何还在朝堂流连？”
崎路人哼了一声：“说我杀人你毫无证据。”
素还真淡然一笑：“你自集境来，为报灯蝶杀兄之仇，后来发现灯蝶化名风万年，并与国师一页书前辈平辈论交，故一举登科、潜入朝堂——崎路人，素某决定入世之时便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他说着，目光忽然转而犀利如剑，一扫方才的温文尔雅，“于是素某大胆猜测，阁下至今未走，不是大仇未报，而是因为一样东西，一样足以让风万年动心并杀死令兄的东西。”素还真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崎路人的反应，见对方还是一脸看似不置可否，也不着急，只是径自开出条件：“现在我们各自有了把柄在对方手里，这就构成了合作的契机——崎路人，只要你肯将风万年的阴谋和盘托出，素某有能力助你找出那样东西。”
……果然是谈判的高手。
崎路人不禁暗自赞叹不已。他刚刚才知道素还真的可怕，他的可怕并非是能够一掌击碎二百里外的山峰——当然到现在崎路人也不相信那是真的——而在于对世情的把握和敏锐的洞察力。
“素还真，”崎路人发现这样称呼眼前人比“王爷”二字来得舒服多了。“你何必如此帮我呢？崎路人不相信你会是那种平白做好事的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咦，何必那么心急。”素还真笑眯了眼睛，“你有的是为吾效命的机会。”
崎路人斜了素还真一眼，忽然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想当皇帝对不对？”
素还真忽然收敛笑容，方才那温润柔和之感如被冰封，整个人突的冷峻起来。崎路人并不清楚素还真如此的转化是因为什么，但更让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猜对了。他未及开口再问，便听素还真转而催促他说明风万年之事。
风万年所求，乃是崎路人的兄长所持有的龙骨圣刀，据说可以吸化地脉龙气。然地脉龙气关乎一国存亡兴衰，崎路人与其兄长从未使用过，直到灯蝶得知龙骨圣刀的秘密，杀人取物，逃亡至此，假扮一页书好友，入朝为官掌管兵部多年。
素还真听到这里，瞬间脸色苍白——如果龙骨圣刀真能盗取地脉龙气，那么社稷危矣！难道近年来兵祸连年，真的是因为风万年用一把刀盗走了龙气？
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说到这里，”崎路人的声音传来，“素还真，你有何方法引蛇出洞？”
素还真习惯性的理了一下胸前白发，心不在焉的回答：“这你不必担心。对于皇朝来说，先帝长子的出现已经是一个变数，我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崎路人啧啧嘴：“真是不可思议。贤亲王，第一次看见你这柔弱的小身板，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会——素还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好说了。”素还真回过神来，微笑着道别：“素某尚要赶回枢密院，不能久谈。崎路人，请。”
明显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崎路人看着素还真翩然远去的背影，皱皱鼻子，忽然想起来方才暗杀宇文天的事情，心里暗暗叫糟——自己拦住了素还真，那那个杀手怎么办？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带着浓浓鼻音的喊声由远及近：“素还真呐！素还真呐！”
崎路人知道来者是秦假仙，不由得起了戏弄的心思：“哦，你是要找长得像南极仙翁的素还真？哈哈哈！他不在这里啦！”
“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尊重武林前辈！”秦假仙已经走近，看了看素还真果真走远，哼了一声道：“我秦某人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可惜我手中有刚刚那个杀手的资料，估计你也不愿意听咯！”
崎路人一听，赶紧凑上前去，假装谄媚道：“秦假仙、秦道人、秦大侠！方才那个是什么人？”
秦假仙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赶紧凑到崎路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崎路人皱皱眉，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他。秦假仙，我会将此事传达素还真，多谢你！”
秦假仙挥挥手笑道：“不谢不谢！我老秦要求不多，就是希望能跟武林皇帝素还真一起泡茶抬杠下棋聊天！”
崎路人将布袋搭在肩上，道：“吾会如实转达，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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