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第一部：书绝龙庭 4
第四章 枢密
第二日早朝，贤亲王文渊因领职枢密使，立于武官之首。
前枢密使风万年殁后，傲笑红尘大将军曾立于此处，后傲笑红尘与海殇君一页书于海鲸岛大战魔魁后重伤闭关，一直是剑君代大将军职站在此处，狂刀、白马纵横、策马天下、洛子商等依次后列。现在贤王千岁一个单薄身子立于众武官之首，看起来颇有些讽刺。
文渊跨出一步，奏道：“太子，昨日兵部收到鬼梁天下八百里加急檄文。紫耀天朝新皇六祸苍龙屯兵三万于春霖境界，动向未明。现燕归人将军镇守外城，暂时应是无虑。然鬼梁兵府只有精兵二百余人，春霖境界共有土兵一千，燕将军麾下有边城守军三千。若六祸苍龙大军压境，怕是难以抵挡。”
“六祸苍龙？”青阳双眉一扬：“前几日还听闻紫耀天朝之主识能龙晏驾，三个皇子为夺皇位，自相残杀。六祸苍龙更因谋反，被一品皇绶、神魁战武两个自家兄弟逼得在赎罪岩跪受鞭刑。”
欧阳上智越班奏道：“太子有所不知。六祸苍龙得军师寂寞侯相助，现已登皇位。”
“……寂寞侯？”
寂寞侯是什么人众臣都没听闻过，但就贤王以自己的情报网得知，这人之前隐居冷峰残月，狂妄得很，自诩算无遗策，文武冠冕。只是现在文渊尚不明了寂寞侯和六祸苍龙为何屯兵西界、问鼎中原——不管他们有何目的，总是要尽力周旋，否则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将是最不愿得见的结果。
青阳点头：“那么欧阳丞相对此事怎么看？”
欧阳上智道：“太子容禀。臣以为春霖境界地处西南，除城关以外再无天险依凭，若大军攻入，则社稷危矣！不如尽早准备，以防对方突然进攻，我等措手不及，到时候战火燃至中原，恐将危及京城！”
文渊皱眉，反驳道：“丞相未免过于紧张。识能龙与中原一向交好，多年前更曾以镇国之宝‘不老神泉’助我渡过泪阳血月的大旱之劫。现六祸苍龙虽然屯兵西界，却并未贸然发兵，说明一切尚有转寰的余地。”他说着，转向太子道：“太子，经海鲸岛一役，我军人数大减不说，更折损数员大将。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国库空虚，人民流离，当以休养生息为主。况且魔魁虽伤，势力仍存留于玄都，虎视眈眈。以现今情况，切不可冒然树敌。”
“王爷莫不是怕了？”却听狂刀在后面冷冷哼了一声：“刚出任兵部尚书就如此胆小怕事，以后要是真打起仗来还不吓得屁滚尿流！管他六祸苍龙还是寂寞侯，你怕了，我可不怕！”
文渊闻言不语，一直没说话的崎路人却啧啧嘴：“狂刀将军勇武过人，为爱妻一日三千斩亦在所不惜。不如就由狂刀将军一个人前去边关，祸龙三万兵马斩个十天也就斩完了。”
“崎路人你！”
剑君听不下去，转头低声提醒：“狂刀！”
狂刀又哼了一声。
青阳扫视众臣，转而问照世明灯：“太傅怎么看？”
照世明灯躬身道：“臣认为出兵必有缘由，近日紫耀天朝想必会有解释，到时再应对不迟。”
青阳点头道：“也罢。不过春霖境界毕竟守军不多，就这么等下去未免太过被动。”
欧阳上智道：“殿下可以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如我们派出一人前往紫耀天朝，问明原委再做区处。”
青阳哦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丞相可有人选？”
欧阳上智躬身应道：“贤亲王文渊可担大任！”
照世明灯秀眉一扬，目光凌厉直面欧阳上智，连从不离身边的手中灯笼都豁然光华大亮，显然已经发怒：“欧阳上智！这分明是羊入虎口之策，你居心何在！”
青阳自幼得照世明灯教导，照世明灯一直十分温和，青阳知道他很少发怒，更知道他一心寻求清净，不愿拘于这十丈软红之内，若不是青阳以朝中局势不稳为由，太傅早躲到黑暗道里任谁也找不@出了。他以为太傅与大哥只有幼时数面之缘，没想到师伯竟然这样维护大哥——一向持中立态度的他竟在朝堂之上公然与手握重权的欧阳丞相呛声，令青阳心里颇有些惊讶。
欧阳上智与太子青阳尚都不及反应，文渊忽然道：“本王身负皇家血脉，天命加身，又领兵部尚书一职，此番战事当头，责任不可推却。”
照世明灯听他这样说，更是急得话都说不全：“素……你！”他略略冷静了一下，道：“贤王千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慈郎不过是闲人一名，不如让慈郎前去！”
崎路人也听不下去：“喂喂喂，你们一个个都太夸张了，好像去送死似的。还是我来去，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说不定到了紫耀天朝就迷倒一大片……”
文渊无奈的扶额，干咳一声：“咳，御史。”
狂刀简直受不了这帮人磨叽，突然站出来大声道：“太子，我看不如直接发兵来的痛快，这样推来推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狂刀愿领兵前往西界，不会像某人畏首畏尾！”
狂刀嗓门大，声音也亮，如同在朝堂中响起一声嘹亮号角，一干武将齐齐跪地：“太子，末将等愿往西界护国！”
武将齐声高唱气势惊人，文渊却睬也不睬，径自道：“若要谈判，可以再行折中之法。由本王传帖与六祸苍龙一会，届时也可以有相当准备。”
青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虽然是折中的办法，却不够稳妥。若只身前去，恐对方会大军埋伏，我们也当出兵，以防其变。与会之人及地点也许商议。”说到此处，青阳停了一下，道：“大哥、丞相和太傅在书房等吾，众人退朝吧。”
青阳率先离开，从始至终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众武将一眼，武将们互相看看，也只得站起来，众臣议论纷纷的走出大殿，文渊和照世明灯、欧阳上智则往专设与阁臣议政的御书房走去。
青阳未登大统，按理说不应使用御书房，但值此军国大事不得不开破先例——众说纷纭，各执己见，急需一个拿主意的人，之前这个人是皇帝，现在这个人必须是太子。
虽说叫了三人议事，然青阳已有腹案。文渊说的没错，现在不能贸然出兵，也不能坐以待毙，需要一个人前去与祸皇会晤。这个人必须在朝中举足轻重或地位足够尊贵，也要有相当的胆识魄力，更要足够勇敢忠心。具备这条件的人并不少：欧阳上智先朝老臣，以老奸巨猾著称，照世明灯的资历智慧也足以胜任。不论是何人，青阳都不希望去的人是自家大哥——一方面他确实不放心大哥真正手握兵权，一方面他也有些……舍不得。
御书房久未使用，但也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四人共议之后，原本青阳属意的欧阳上智因为不会武功而推却，照世明灯欣然愿往，但被文渊以朝内事务尚需要太傅坐镇为由驳回。青阳也知道欧阳上智十分狡猾，虽然可用但不可尽信，若非这只老狐狸要时刻提防，他也不会求照世明灯坐镇朝堂。
青阳左思右想，最后也不得不同意文渊领兵挂帅——钦命为西南道行军大元帅。但他又不能完全放心大哥手握重兵，今早朝堂上他看出众将领对文渊似颇有不满，于是决定让剑君狂刀两位将军随行，各带两万将士出征。思虑既定，他又与三人研究地图，最终选定两国交境的九里原作为谈判之地。四人终于商议定，于是定在十五天后大军开拔，太子钧令于明日早朝宣读。
商议过后，欧阳上智自行回府，文渊要回到枢密院，便与太傅同行一段路。两人沉默着并排走了一阵，文渊终于耐不住有些压抑的气氛，出声调侃道：“慈郎，你今天早上差点就喊错了。”
“是你太胡来了。”慈郎叹息道：“六祸苍龙阴险狡诈，加上寂寞侯智冠群伦，这二人岂是易与之辈。对方动向未明，就要单刀赴会，你觉得自己有多大把握？”
文渊淡然笑道：“耶，慈郎，所以你就争着要去赴会咯？”
“素……”
“咦，又叫错了。”
“你……”
文渊轻笑一声打断：“呵，吾明白。不过这个时候除了我还能有谁能胜任呢？要换做之前尚有一页书前辈，而如今若让欧阳上智前去，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内外勾结之事，本来此人就防不胜防，难道还要把他往对手那里送？”他停顿一下，见慈郎没有接话的意思，便转了个话题：“说实话，现在我倒是觉得素还真才是我的本名，文渊这个称呼太过陌生了。”
慈郎微笑道：“是啊，返璞归真才是你。”
“说到这里……”文渊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宣纸，用丝带规规矩矩扎着。“麻烦慈郎将此物贴到公开亭。”
慈郎好奇的打开读了一遍，吃了一惊：“这……你……”
“耶慈郎，相信吾嘛。”
于是第二日，万教公开亭张贴了一张告示：清香白莲素还真将于三日后，在通天柱之上揭穿白骨灵车之主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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