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夜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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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间第一部:书绝龙庭 3

第三章  红尘

    早朝时间将至,大臣们陆陆续续来到大殿。青阳和文渊早一步到了——原本规矩是文武百官静候天子,但现在帝位空悬,太子不能受到帝王一样的待遇,所以精明的太子便先一步到场,显出一种好学的谦恭来。

    青阳自幼便学习各家学说、国策政论,又兼海殇君和一页书从旁点拨,此时的他已经具备一位合格的治世帝王的资格。然而之前的武林动乱加上先帝的猝然驾崩,令现在的朝廷并不稳定——武林中那个突然出现的“武林皇帝”身份难测敌友不辨,而国家不久前为了弭平人祸掏空国库。恰好到了秋收之际,原本是大好年景却因为魔魁之乱而粮食歉收,着实够青阳苦恼好一阵子。

    何况,现在又多出一个贤亲王文渊。

    早朝的钟声响起,青阳便宣布开始一天的议题。此次是先帝驾崩后青阳的第一次早朝,满眼望去朝堂上一片缟素。众臣学的快,高呼了太子千岁之后,也加了一句贤王千岁。

    青阳站在龙椅左侧,文渊站在龙椅右侧。青阳清了嗓子,道声众卿平身,拉过文渊道:“贤亲王是先帝长子,十二年前封王入深山修行。此次回朝,自荐参理朝政,代右丞相位。众卿可有异议?”

    太子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哗然一片。左丞相欧阳上智越班奏道:“太子明鉴。右丞相之职官居要位,掌天下郡邑邮驿屯牧之政令。臣听闻贤亲王少时聪颖过人,然久居深山,怎可能精于政事。今大战方平,又值秋收季节,贤亲王甫一入朝便掌此大权,恐怕不妥!”

    掌管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崎路人揉揉鼻子,也出列道:“我说丞相大人,你说话真是有些武断。贤王千岁还没露过,你怎么敢说他不行?”崎路人一番话虽是带着他一贯的不正经,立场倒是站的鲜明。

    贤亲王处于争论中心,却默然不语。

    朝纲原以左丞相欧阳上智总领百官,与枢密院右丞相风万年,御史台御史大夫崎路人分掌政、军、监察三权。然前年右丞相风万年无故失踪,数月前于荒山中找到其尸体——面容已经腐朽难辨,衣服倒还是那套官服——右丞相枢密使一职便一直空缺,由先帝海殇君直接掌管。

    欧阳上智和崎路人的争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洒了一把盐,一时间止住了朝堂上的喧闹,却并没有从根本上断绝百官们各自思绪纷飞。先帝驾崩,本以为继承皇位的必然是太子青阳无疑,然而贤亲王的出现增加了不少变数。青阳未及弱冠,虽然尚未被正式册封太子,却在先帝同太傅的指导之下早已有了治理天下的智慧同胆魄。即便先帝没来得及留下遗诏,群臣也早就认为三年后是青阳稳坐皇位。可是在朝的老臣都知道,皇长子是嫡出,且传说出生时皇城震动,乃是身负龙气的不世奇才,一旦此时贤王参政,说不定三年后风向就会变化。

    青阳看大家争论平息,转而问文渊:“大哥,你认为自己能胜任吗?”

    文渊微微一笑,雍容和雅、睥睨百官:“本王既然敢说,当然就敢做。”

    在那一瞬间,欧阳上智忽然将面前之人与令另一个人联想起来——那个人带着同样的儒雅嗓音在接天顶上舌战群雄三日三夜,分明那么温和而谦逊,却有另一种威严令人不敢违背。

    欧阳上智想到此处,再次抬眼端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王——这个人看起来那么单薄瘦弱,举手投足之间又那么文雅,他怎么会是那个一掌击碎奇石峰的人呢?欧阳上智忽然有些后悔在接天顶上用白色帷帐把轿子包起来了。

    他又偷偷观察青阳神色——青阳应该是不希望文渊参与朝政才是,但现在一方面青阳一人忙不过来,一方面他也抱着看文渊笑话的心态——文渊此时出山其实是最差的选择,国家如此混乱不堪,而他自己又尚未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也许两厢权衡下来,文渊此刻担任要职恐怕遇到的挫折要比收到的利益大得多。

    欧阳上智盘算已毕,躬身道:“自古枢密使一职皆由皇帝信任之人担当,今内乱方平,人才凋蔽,正是贤王一展身手的时机。老朽认为贤王千岁既然有心,大可一试。”

    崎路人啧了一声:“变卦这么快,丞相你别是想看贤王殿下的笑话吧?”

    久不参朝的太傅照世明灯也越班而出:“吾亦认为贤王千岁担当此任颇有不妥。”照世明灯是一位修道人,按理来算应当是青阳的师伯。但青阳师父去世得早,故先帝海殇君三顾请照世明灯任太傅一职。“凡城池废置之故,山川险易之图,兵站屯田之籍,远方归化之人,官私刍牧之地,悉由枢密院任之。如此众多事务,千岁久居山林,又有什么经验处理?”

    贤亲王理了一下垂在胸前的白发,淡淡笑道:“太傅言之未尽。除此之外,尚有駞马、牛羊、鹰隼、羽毛、皮革之徵,驿乘、邮运、祗应、公廨、皂隶之制,也皆由枢密院掌管。本王虽身居江湖,心却未远朝堂,既然是先帝骨血,自当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

    文渊此言一出,朝堂鸦雀无声。此人三言两语间所包含之信息,绝非一个只知游山玩水的闲散之徒可以知晓——看来贤王能为果然不容轻视,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他足够自信,又怎会自荐如此重要的职位呢?

    “看来皇兄胸有成竹了。”太子反而显得很平静,“既然如此,就擢贤王为右丞相,掌枢密院,司天下郡邑邮驿屯牧之政令。”他想了想,道:“现尚无国玺,无法为皇兄颁印信。就用欧阳丞相之印、崎大夫之印与太傅之印作信,代右丞相之职,皇兄看如何?”

    文渊还未说话,照世明灯忽然躬身请道:“殿下,臣不赞成王爷任职,故臣之印不适宜加盖为信。”

    青阳被太傅的直白呛得咳嗽一声,转而看自家大哥的反应。照世明灯明明是长辈人,却鹤发童颜、嗓音温润,平日里颇似一方古玉,清圣而泽仁。虽然待人温和,但为人处世颇有方圆,原则之上毫不退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被先帝所看重。

    文渊倒是颇不在意的样子,道:“太傅所言极是,本王颇为认同。既然如此,本王认为有左丞相和御史大夫之印也足够了。”

    文渊虽然看似并不认真,但实际在言语之上已经势在必得。青阳忽然就感受到了从文渊身上散发出的、如昨日傍晚在东宫中流露出的那股浑然天成的令人无法逼视的气势。他一时开始无比期待他的大哥能为他带来何种惊喜了。于是太子清了一下嗓子,道:“那就如此吧。此事就由欧阳丞相起草文案,明日贤王上任枢密使,就此定下了。”说罢,他道了声退朝,便先行离开——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倒是颇有先帝风范。

    贤亲王文渊也随着众人慢慢走出大殿。他暂时住在东宫,反正离得近,并不急着赶回去。没想走了几步,前方站定一个人影,显然是在等他,听见他的脚步声还回过身来对他微笑致意:“贤亲王。”

    文渊无奈停步,回礼道:“太傅。”

    照世明灯手里常年不离一盏灯笼,那灯笼明明灭灭好似与主人心意相通,也不知是什么玄机。他见文渊走上前来,便缓步而行,看样子是希望文渊跟上他的脚步:“下官实在奇怪,王爷为何选择此时回朝?”

    文渊叹气——这个问题他向青阳解释过很多遍了,但似乎并不能获得太子的信任。“本王是回来送父皇最后一程的。”

    照世明灯手中灯笼随着步点摇晃,一身丧服竟被他穿的气质出尘,只是口气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王爷甫一回朝便自荐要职,似乎不像王爷方才说的那么简单。”

    文渊知晓四周没人,不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微微笑着反问:“本王不自荐,这么多事难道让青阳一人忙活?”

    他这么说,太傅也有些无奈,语气也柔和很多:“但你此时归来,可有想过太子感受?”

    文渊淡淡道:“太子若对本王心怀芥蒂,哪怕登基后本王归来怕也是一样。”

    太傅摇摇头:“这也不过是你凭空猜测。”

    贤王正要说什么,见两人已行至宫门便住了嘴。官员们正上车准备回府,太傅则要步行回去。此时大多数官员走得差不多了,丞相欧阳上智正要上车,见到亲王千岁于是下车行礼。就在这个当口,欧阳上智听见太傅道:“贫道出世已久,本应不管俗事。然太子唤我一声师伯,先帝与我也颇有交情,他日太子登基,我还是要始终助他的。”

    贤亲王仍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笑道:“那是自然。”

    欧阳上智见贤亲王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径自上了车,催人回府了。

    文渊被太傅拉着多走了一段路,回到东宫时已近午膳时间,恰好青阳邀他,便一同去了太子常待客的东厅。一顿午膳用得极索然——文渊还在服药有不少忌口,眼睁睁看着青阳用膳到最后,吃些自己爱吃的甜点,自己却只能喝稀粥,便觉得不平。似乎他带着幽怨的目光太过刺目,青阳不得不将碟子朝文渊移了移,小声道:“不要让菩萨知道。”

    文渊便又眉开眼笑,不客气的伸手夹了一片桂花蜜藕,含在嘴里吮吸蜜汁,不想太快吞下去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青阳不由得好笑,这人在朝堂上那一副志在必得的自信样子,怎么一见到甜点就差这么多。真不知道要是朝堂上一边议事一边给他点心吃他会不会乖一些?

    正在胡思乱想间,文渊忽然道:“青阳,我想出去走走。”

    “嗯?”青阳见文渊用膳毕,便挥手让宫人来收拾了。“为何?是下人招待不周吗?”

    文渊摇摇头笑道:“是吾逍遥惯了,在宫里便觉得束手束脚。吾只是出去皇城转一转,不会走远,酉时前便回。”

    青阳知道文渊是多年在深山修行,自然比不得自己习惯宫里生活。他也觉得没有文渊在自己更自在——即便对文渊颇有些期待,但毕竟还是对手,他不在时青阳做事总归方便些。于是他做出犹豫后下决心的样子,道:“大哥要想出去,我也不放心,不如这样吧,我派人来保护你。”

    文渊偏头想了想,点头微笑道:“也好,吾久不回皇城,也想找人陪着到处看看。”

    看样子真的像是觉得闷了想出去玩?

    青阳不再迟疑,扬声唤道:“璇玑!”便听门外有一人应“是”,那人也不再请示,便推门进来,衣服因为穿着过多而显得臃肿,应该是舍不得脱下喜爱的深灰色衣袍,只在外面罩了丧服。青阳对文渊道:“此人跟随我多年,先帝曾赞他‘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对皇城颇熟悉,武功也不弱,正好可以保护大哥。”

    文渊对璇玑点头:“那就有劳了。”又转头对青阳道:“多谢二弟。那愚兄这便去了,至于枢密院的事,吾等明日印信到了再去任职。”

    青阳起身相送:“那是当然。大哥只能今日得闲,从明日起就要日日往枢密院辛苦上工,定要好好玩个痛快。”

    文渊啊呀一声,扶额道:“你这可是提醒我了,既然明日起就开始上工,今天更要好好玩耍,青阳你有银子没有?借我几两,等我有了俸禄再还给你。”

    青阳平日惯于严肃,竟一时被他这半真不假的玩笑话逗得不知所措。他干咳一声,转头刚嘱咐璇玑多带银两,便见自家大哥已经等不及的跑到殿外等候了。

    璇玑跟着贤亲王出宫,京城内百姓也都穿戴丧服,一眼望去满街白衣。然而即便是满城缟素秋风萧瑟,京城街市热闹却不减往日,竟并无半分凄冷之感。眼前贤亲王穿着白衣头戴黑纱,一上了街就往热闹处钻,好奇的左看右看,在人群中竟一会便失去了踪迹。璇玑大惊,想张口直呼“王爷”却被人声盖了去,他顿时觉得自己是被孤零零抛在大街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要说是有意甩掉璇玑,贤亲王大概会大呼冤枉——素还真可是一直沿着京城正中的朱雀大街徐徐而行。朱雀大街是城中主道,不许平民随意摆放摊位,国丧时期尤其戒严,其实要说玩耍,比不上东西两市热闹。素还真神色悠然,看似闲庭信步,其实速度非常快,不一会便走到一处店门前,抬头看那牌匾。

    红尘客栈。

    红尘客栈说是客栈,然实际上却是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这等场所做得越大当然也就越雅,渐渐吸引不少文人雅士在此流连。客栈分前楼后院。前楼共有四层,一层是大厅,二层以上是雅间,大厅主要供客人打尖,雅间设有有桌椅床榻,却只供住宿。与后院隔着一个莲花池,走过莲花池上的拱桥、穿过回廊,才能走到后院,那便是真正的风流之处了。

    素还真略一迟疑,走了进去,在大厅捡了一张在角落处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上好的香片。不一会陆陆续续大厅里坐满了人,除了书生装扮的人,还有不少身配刀剑的武林人士。

    因为国丧,原本悬挂于大厅之中的软红帐幔被撤去,偌大的大厅非但没显得过于空旷,却因桌上墙架点缀的数只鲜翠竹篁而颇增了几分雅骨。

    一壶香片沏到第三水,台上惊堂木一响,是客栈里说书人开始讲了。那人说的是接天顶之会,刚开始讲,便又有一人踏入大厅中。那人身负刀剑,脸上从鼻梁贯至右颊的一道伤疤,使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冷冽,显得不易近人。

    这人扫视一眼大堂,发现平时里自己最喜欢的一个位置被一个头戴黑纱的人占了,心里略有不快,但转念一想,坐到那人身边也差不多,于是便迈步走了过去。

    素还真自这人一踏入便知晓了他的身份:相貌英俊,气质冷冽,身负刀剑,伤疤贯颊,这人正是名震江湖近十年的刀狂剑痴叶小钗。传说他十四学艺,两年有成,剑调当时一代名宿一剑万生。可是至此之后却行踪难觅,只能偶尔见到哪处的高手颈子上一道干净利落的刀口,名为活杀留声。

    也不知此人为何来到红尘客栈。

    素还真顾自啜饮香茶,仅用眼角去瞥,竟见这名动江湖的刀剑顶峰竟然像七岁孩童一样,专心致志的听起故事来,一副很入迷的样子。素还真一时无语。

    正在此时,惊堂木忽然一响,是那说书人故事讲到最后,发出一阵感慨:“……自从拍摄伏魔塔,而后便消失无踪,无人知晓这清香白莲素还真究竟是何人。这可真是神人出世,天佑苍生!”他说着,停顿了一下,道:“有诗赞曰:接天顶上起卧龙,百年大计锁脑中,一掌击碎奇石峰,半边天下一人龙!”

    下面一片叫好之声,叶小钗似乎也心情振奋。但故事中的神秘主角,坐在角落里的素还真则是怎么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小声咕哝道:“做的什么歪诗,半点格律不通,短短二十八字竟用了两个‘龙’字,这人究竟是差劲到什么地步。”

    而后他便听见一句颇不耐烦的话从身边传来:那你自行去写一首格律工整的让他照着念。

    素还真一惊,看了看身边,确实只有叶小钗一人,不由十分疑惑:叶小钗为证剑道早已将舌头割断,不能言语,这句话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心下惊疑不定,也不敢再言语,却听大厅正中有一道带了浓浓鼻音的声音传来:“什么武林皇帝素还真,我看是狗屁!”

    这声音一出,素还真便感到周围一冷,是叶小钗散发出的杀气——素还真不由无奈,没想到这叶小钗听了这“素还真”的故事,还挺向着这武林皇帝的。

    只见大厅正中一个身材矮小、突目塌鼻的猥琐男人,一只脚踏在桌子上,高声道:“近日接天顶与会的幽冥城鬼娘子和海中海离玄门之主都被人杀死在家中,也不见这个武林皇帝出来干涉!”

    下面果然有人不高兴了:“你是什么人?武林皇帝的坏话也敢说,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哼哼哼!”那人眼珠一转,脖子一缩,更显猥琐,“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就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大名鼎鼎的秦、假、仙!”

    “哦……秦假仙啊……”

    “切,衰尾道人,怪不得……”

    “真扫兴,散了散了。”

    “喂!你们麦走!”秦假仙显然有些失望:“武林中的大新闻耶!杀死这些人的是一个乘着骷髅做成的车的怪人!”

    “……没兴趣……”

    “我才听你在放屁……”

    “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素还真听闻此事,脸色忽然一沉,起身就要走,却被叶小钗一手拦下:

    “啊!”你未付钱。

    “付钱……?!”素还真一怔,尴尬的站住——他说自己没钱可不是在开玩笑!

    恰在此时,璇玑从门口探头探脑的望进来,素还真一眼看见,立刻挥手喊他:“璇玑!璇玑!我在这里!”

    璇玑望向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刚想张口叫他王爷,便瞬间被人拉到桌前:“璇玑你来的正好,快帮我付钱!”

    璇玑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桌上喝残的香片,又看了看贤王扑楞扑楞眨着的大眼睛,鬼使神差的就付了钱。等到他反应过来,已是日晡时分,两人已经在皇宫门前等门卫查察贤亲王的琉璃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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