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夜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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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间第一部:书绝龙庭 1

第一章  含元

    先帝海殇君驾崩经今已有六日,现停棺含元殿,待明日第七日移驾皇陵入土。

    时值深秋,阴雨霏霏。海殇君自从半年前协同国师一页书与魔魁一战之后,伤势沉重,卧病不起。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海殇君拼着伤体仍旧操劳国事,终于六日前呕血而死。

    现在是戌正时分,年方十八的太子青阳暂代国事理政,在东宫的书房中握着刚到手的密折,眉头深锁。外面雨下的大,书房内反而闷热,青阳命宫人把窗子打开透气,便让随侍的人全部下去候命——他自幼便养成了独自思考的习惯,讨厌做事时有人在身边晃来晃去。

    忽而起了风,冻雨被吹进书房内,淋湿了一大片地板,青阳浑然不觉。

    密报里写了一个叫素还真的人。

    魔魁之前是武林霸主,虽以凶狠残暴著称,但江湖绿林之事朝廷一向不加干涉。可是魔魁不知要练什么邪门功夫,要搜集千名子年子月子日子时生的婴儿——人命关天,官府不得不插手。然魔魁功力高深莫测,他所在的玄都也固若金汤,连大将军傲笑红尘都拘捕不得,先帝只好与一页书出手,在海鲸岛一举将魔魁重创。

    现在先帝力竭驾崩,一页书前辈重伤闭关,魔魁势力也无法再一统武林。可是少了这个霸主,武林更加混乱不堪,各个派门之间相互残杀争夺盟主之位不说,外域派门也纷纷进军中原。到后来,争斗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不服官府管制,威胁到平民百姓,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然而在海鲸岛一役四个月后,有一个自称清香白莲素还真的人在接天顶约齐当时最强的几方势力,舌战三日无果,一掌击碎接天顶二百里外的奇石峰,终究以武力轰动武林惊动万教,被奉为“武林皇帝”。而后,素还真又诛杀“十恶人”、歼灭“天蝎帮”、困住一百零八名魔头,活跃了一个月便消失无踪。

    这个素还真在接天顶一举惊动万教被奉为“武林皇帝”时,海殇君尚未注意到此人——那时先帝为了武林纷乱而头疼不已,但这份刚刚完善的密报他却最终也没来得及看。

    值得注意的是,素还真邀请的人当中还有一个当朝宰相欧阳上智。欧阳上智不会武功,只是喜好豢养门客。素还真此举是要说明什么?欧阳上智有一统武林的野心?素还真又是什么人,功力如此惊人,为何此时才出,又为何销声匿迹?

    青阳将密报放回桌上,终于察觉到冻雨入窗。他揉揉眉心起身去关窗,却听门外报:“太子殿下,大皇子……大皇子回来了。”

    青阳关窗的手惊得一松,窗子便又被风吹了开来,雨淋湿了他一头一脸。青阳心头突突直跳——他的大哥八岁时因为身患重病被送入深山修行,现在算算刚好二十岁——二十岁正是登基的年纪,而他虽然自幼住在太子东宫,却因为先帝晏驾突然并无遗诏传位。此时恰逢海殇君驾崩大皇子却突然归来,这不免令他起疑。

    大皇子取名文渊,早生青阳两年,因是早产,故而甫一出生便有心疾。与青阳不同,文渊继承了海殇君一对象征智慧的漩涡眉,自小便显示出惊人的天赋,处处压青阳一头。青阳年幼时不懂皇位的重要性,只是一心依赖仰慕大哥。然而此时此刻,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是即将继承大统的太子,又怎许他人在卧榻之侧安睡。

    青阳冷哼了一声,让传话的人进来,开口便是质疑:“吾兄长八岁离宫,此后再无消息,你这奴才如何断定那是大皇子!”

    传话的人吓得跪在地上叩首:“回……回殿下,大皇……”他说了一半,偷偷抬头看青阳渐趋阴沉的脸色,便机灵的改口道:“那人持琉璃令牌入宫,而且……而且……”

    琉璃令牌是文渊离开皇宫时,海殇君亲自送他的信物。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莲花型的五色琉璃,造型虽然质朴大方,却是极难的工艺——花瓣轻薄如纸,脉络分明,还缀着天青色穗子,当真是“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这样的琉璃令牌天下只此一块,绝无仿做的道理,单凭这一点确认长皇子的身份已经足够。青阳知道自己吓到了无辜下人,轻吐一口气,语气放轻:“说下去。”

    “是。”那宫人是个年老的太监总管,跟随先帝多年,所以宫里的旧事都明白。“而且那人生就一双卷云眉,是奴才错看不了的。”

    青阳听见“卷云眉”三字,重重哼了一声,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咯吱作响。总管吓得低下头去——他明白这个消息带给太子的冲击有多大。

    这时青阳又问:“他人在何处?”

    “回殿下,”老奴叩首:“在含元殿。”

    青阳知道为难下人也没有用,虽然对方此来用意不明,他也不能失去一代明主的气度。他让总管平身,对他点头道:“吾知晓了。你退下吧。”

    看着老奴倒退着出去,青阳便朝停棺的含元殿走去。他屏退想要跟随的侍卫,独自穿过回廊。因为有着深厚内功护体,青阳并不觉夜雨冻人,但秋风吹得走廊两侧的惨白宫灯呼呼作响,仍是令他感受到几分凄冷肃杀。青阳一路走到含元殿,发现大殿地上拖了一道水痕,他循着水痕望去,只看见一个单薄苍白的背影背对他跪在先帝棺椁前。

    那人可能是刚得知先皇驾崩的消息,煞白的丧服明显匆忙赶制,剪裁得略为宽大,穿着便显得不合身。他头上绑着黑纱,长长的垂在背上,偶尔被风掀起一角便露出底下及腰的银白长发。这人一定是淋了雨来的,衣角上断续的滴着水,在他跪着的蒲团周围流了一滩水迹,水痕一直拖到门口。

    对方显然听见了青阳的脚步声,于是站起身回过头来,对他温雅微笑:“青阳,好久不见了。”

    青阳一怔。

    面前的人面容俊秀非常,飞眉入鬓,眉间带旋,眉心一颗鲜艳的朱砂痣,眼睛很大,眼角上挑着,现在因为微笑而遮盖了原本的清利,显得温和而俊雅。大殿内的长明烛光下,那人本就纤长的睫毛给他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柔和阴影,饱满的嘴唇因为刚淋了深秋冻雨而明显发紫。

    青阳从这张俊俏得有些过分的脸上读出了儿时兄长的相貌,方才还有些紧绷的情绪莫名放软了下来,低声轻喃那个久远的称呼:“……大哥……”

    对方微笑点头:“二弟。”

    青阳因为对方温软的嗓音完全放松下来,走前两步去握文渊的手,却惊觉那人的手冰凉。青阳不由皱眉:“大哥,你身体不好,为何还要这般淋雨?看你手这么凉……”他说着,不等那人说话,便用自己的手将那人颇显得纤瘦的手包起来,扬声叫人:“吩咐御厨房煮一碗姜汤来!”

    他一边对下人吩咐,一边拉着人在蒲团上坐下来——灵堂中设座椅是对死者不敬,更何况是天子停灵之处。他再次仔细打量明显比自己瘦削太多的兄长,发现对方也在笑眯眯的打量自己。文渊将手抽出来,亲昵的为青阳理了一下火红头发,道:“青阳长大了呢。”他说着,冰凉的手指又点了一下青阳的眉心,令他多日以来的头痛莫名缓解很多:“小小年纪,怎么总皱着眉?”

    太子苦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也是,”文渊叹道:“现在国事一定吃紧。”

    听闻对方提及国事,青阳眼神一寒:“还好,先皇曾指点青阳不少,目前还应付的过来。”

    文渊似乎没察觉青阳一瞬间暴露的敌意,而是转头望向先帝棺椁:“我听说了父……先皇的事。明日就是头七了,所以我想趁他没下葬,再最后好好看看他。”他神情有些凄然,“这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吧……我身为长子,却没在他身边尽孝,小时候还因为身子虚弱经常让他和前辈着急。”文渊睫毛本来就长,烛火中垂下眸子时更显得忧郁而柔弱,他声音温润,喃喃自语时更令人觉得温软:“也不知前辈如何了。”

    青阳知道文渊单指国师一页书为前辈,他看兄长这个样子不由得心软起来,道:“大哥不要难过。一页书前辈在闭关养伤,其他事也不需要你来操劳。”

    文渊点头,再次感慨似的道:“青阳真的长大了。”

    青阳不服:“大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文渊刚还夸青阳长大了,却又被这句孩子气的抢白逗笑。青阳看文渊面露莞尔,知道自己说话幼稚了,不禁急的有些脸红,刚要说什么,却被外面宫人打断。

    “殿下,姜汤已经备好。”

    “拿进来。”青阳亲自从下人手里接过托盘让人退下,然后把碗端给文渊。

    烛火下黄澄澄的姜汤盛在青花白瓷碗里,扑面一股辛辣的姜味,文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声音都带了委屈的鼻音:“青阳——吾无事……”

    这般撒娇姿态令青阳回忆起小时候兄长吃药的艰难,莫名觉得无比亲切。他像小时候哄哥哥吃药一样执起汤勺,先自己尝了一口,又喂到兄长嘴边:“不难喝的,我尝过,你喝喝看。”

    ……不难喝才怪……你当我《神农医谱》的作者是骗假的么……

    文渊撇撇嘴,继续耍无赖:“不要,你要喝半碗我才确定它不难喝。”

    青阳被他这样子逗得哈哈笑起来:“大哥还说我,你现在和你八岁前有什么区别。哈哈哈,来,乖乖喝药。”一面笑着一面还拿起瓷勺舀了一勺姜汤送到大哥嘴边。

    文渊被青阳羞得脸色发红,连耳朵都红得剔透。他一把抢过药碗,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却呛得一阵乱咳,一碗药喝的乱七八糟,在青阳眼里却颇为可爱。

    他们后来在含元殿中为父皇守了最后一夜,谈些小时候的事情,又各自聊了聊分别之后遇到的趣事。夜雨不知何时停了,风轻岚静,烛光烨烨,大殿中温暖得好像父皇和前辈还在身边。

    青阳后来回忆起来,那一夜竟是文渊归来后,他与自己兄长唯一一次毫无芥蒂的促膝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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